在地处上海闹市区的云南中路上,有一排坐西朝东钢筋水泥结构的两层沿街楼房,它就是80多年前,中共中央政治局机关旧址。它不但见证了惊心动魄的政治风云,还催生了一段浪漫的传世良缘。
1927年4月,因上海发生“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中共中央机关暂移武汉。同年秋,由于第一次大革命失败,中共中央被迫转入地下,党中央机关从武汉迁回上海。1928年春天,原在中共湖北省委工作的熊瑾玎受周恩来委派到上海担任中央会计,负责筹措和管理经费,并物色机关办公用房作为中共中央政治局机关。熊瑾玎在《自传初稿》中回忆,我首先以商人面貌出现,去找适当的房子,在四马路天蟾舞台后面,有一处可由一个很肮脏的小巷子进出的房子,可供政治局开会办公之用。
当时上海四马路(今福州路)的天蟾舞台,是“江北大亨”顾竹轩开办的一座戏院,每天观众熙熙攘攘。隔壁云南路447号(今云南中路171-173号)有一排坐西朝东的两层街面房屋,与天蟾舞台建筑联为一体,三开间门面,二房东是从事西医的周生赉,在一层办起“生黎医院”。熊瑾玎经过多次考察发现,进入“生黎医院”可直接上楼,其背后那条不引人注目的弄堂也有楼梯可通行,他认为,这是个险中求安的好地方,适合设立党的秘密机关。周恩来在熊瑾玎陪同下看了房子,十分满意。
熊瑾玎自称外地来沪做纱布生意的商人,到“生黎医院”与周生赉协商,顺利租下二楼的三个房间,对外声称经营湖南纱布,挂出了“福兴布庄”招牌。党组织鉴于如此重要的秘密机关仅靠“熊老板”一人难以应付,再加之熊瑾玎40多岁的年龄,没有一位“老板娘”陪伴,很容易引起他人的无端猜疑。为了掩护需要,周恩来便与熊瑾玎商议,选调一位女同志来上海充当“老板娘”。熊瑾玎思考良久,选择了正在湖南互济会工作的朱端绶,她是熊瑾玎的学生,年仅20岁,思想进步。于是,组织上安排朱端绶以“老板娘”身份来到机关工作,协助承担机关内部事务和抄写传送中央文件的任务。
中共“六大”后,中央各部门逐渐健全,以“福兴布庄”名义设立的中央政治局机关成为中枢。由于熊瑾玎、朱端绶的细致谨慎,再加上戏院、医院每天大量进出人员的无形掩护,中央政治局机关在白色恐怖的腥风血雨中历时三载安然无恙。
原为假扮夫妻的熊瑾玎、朱端绶,由于志同道合,后来成为一对真正的革命伉俪。
当时熊瑾玎负责外出跑业务,朱端绶除了在商号坐庄,还承担起了放哨、整理文件等工作。邓小平经常来机关,曾教朱端绶用药水抄写机密文件。由于朱端绶机智灵活,组织多次派她递送文件、情报,她都能够巧妙摆脱盯梢,出色完成任务。熊瑾玎还手把手地教朱端绶做饭菜,教她学习古文和格律诗词。朝夕相处的生活和共同的革命理想,使他们两颗心越来越贴近。这一切,周恩来都看在眼里,在等待合适的机会。
1928年中秋节的前一天,熊瑾玎给朱端绶写了一首诗:“小小朱家子,超然思不群……同心今缔结,共度百年春。”他在诗中表达了对朱端绶的真挚感情。朱端绶深受感动,但出于少女的腼腆,她没有当场应允。第二天,周恩来兴冲冲过来对他俩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天下亲人团圆赏月光,你们结婚吧。我做月老,好不好?”熊瑾玎按照周恩来吩咐赶紧准备起来。于是,就在花好月圆的中秋节晚上,熊瑾玎和朱端绶在福州路陶乐春饭店二楼举行了婚礼。
可见,撮合两人真正走到一起的是周恩来。朱端绶在《自传》中回忆:“瑾玎对我一往情深。中央组织部长周恩来曾来做我的工作。同瑾玎一起‘生活’了3个月,我看出他是一个品德高尚的人、真心实意的人……从此我和瑾玎携手前进,并肩战斗了45年。”
只是限于当时的特定环境,这对志同道合与相互恩爱的夫妻并没有时间度蜜月,而是投入到更加紧张繁忙的工作之中。
1931年4月25日,中央得知顾顺章被捕叛变,采取紧急措施,中央和江苏省委机关立即转移。熊瑾玎和朱端绶迅速将中央文件等转移至法租界一幢楼房里。“福兴布庄”虽然结束了使命,但作为中共中央政治局的办公场所,在党的历史上留下了厚重印记。熊瑾玎和朱端绶的爱情也使这座普通楼房更富传奇色彩。
1938年—1946年,熊瑾玎任《新华日报》总经理,朱端绶也在报社工作。解放后,熊瑾玎担任全国红十字总会副会长,从事福利工作。朱端绶到国家建设部工作,后任副部级干部。1973年1月24日,熊瑾玎与世长辞。1994年1月24日,朱端绶安详逝世。两个1月24日,隔了整整21年,真是天意,这对恩爱夫妻,就连“走”也“选”在了同一天。(钟宪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