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警方4月下旬连续质询亿万富翁樊尚·博洛雷两天，怀疑博洛雷集团曾利用旗下媒体企业与两个西非国家政府作利益交换，即当年向涉事国家总统候选人的竞选活动提供低价媒体服务，换取他们当选总统后将港口特许经营权交给博洛雷集团旗下物流企业。法官随后裁定启动对他的正式调查。

　　利益交换嫌疑震动几内亚和多哥政坛。几内亚反对党要求议会成立专门委员会，调查现任总统阿尔法·孔戴的涉腐嫌疑；多哥反对党则要求政府详细交待博洛雷集团所涉港口竞标过程。

　　近些年，欧美跨国企业频繁曝光海外行贿丑闻，而非洲国家大型项目的特许经营权则是其腐败活动的“重灾区”。意大利米兰检方正在调查石油巨头埃尼公司在尼日利亚、刚果（布）和阿尔及利亚的行贿嫌疑。

　　调查三人

　　博洛雷集团4月24日在一份声明中证实，集团非洲业务正在接受调查，涉及旗下媒体企业“哈瓦斯全球”2009年至2010年在西非国家多哥和几内亚的业务。这一集团说正在配合调查，但否认利益交换嫌疑。

　　法国司法部门正在调查博洛雷集团是否与几内亚现任总统孔戴以及多哥现任总统纳辛贝做交易，即让“哈瓦斯全球”以低价服务于这两人的竞选活动，换取这两人同意当选总统后将港口交予博洛雷集团管理。

　　受警方拘押质询的还有博洛雷集团高级管理人员吉勒斯·阿利克斯和让－菲利普·多伦特。

　　按法新社的说法，博洛雷受质询一事说明法国司法部门针对博洛雷集团长达数年的调查正在加速，准备对这名跻身最富法国人之列的商业大亨采取行动。

　　博洛雷与法国前总统萨科齐和几名非洲国家领导人关系不错。他的家族企业1822年创建，一开始生产纸制品。自上世纪80年代，逐渐发展为涉足建筑、物流、媒体、广告和船运等领域的集团。集团旗下非洲物流公司在西非地区颇有影响力，取得了16座港口和数条铁路的经营权，雇用2.5万人。

　　4月25日，法国一名法官批准对博洛雷启动正式调查，以核实博洛雷集团行贿外国政府官员的嫌疑。

　　搅动政坛

　　2008年，另一家法国企业竞标取得了几内亚科纳克里港的特许经营权，当时的竞争对手包括博洛雷集团。孔戴2010年当选总统后数月，几内亚政府便终止与那家企业的合作，同月把科纳克里港特许经营权转交给博洛雷集团。

　　几内亚政府发言人达曼唐·阿尔贝·卡马强调，博洛雷集团“严格依法”取得港口特许经营权。几内亚司法部长谢赫·萨科说，几内亚政府将配合法国方面的调查。

　　曾经参与招标过程的几内亚前运输部长阿尔法·易卜拉希马·凯拉澄清，政府依据合法的招标程序将港口特许经营权交给博洛雷集团。这件事与“哈瓦斯全球”协助孔戴竞选总统“毫无关系”。原先取得特许权的那家法国企业没有履行合同义务。按照惯例，特许权自动转让给条件次之的竞标商。

　　只是，几内亚政府试图撇清干系的表态并未平息事态。5月2日，几内亚反对党议员要求议会成立委员会，调查孔戴与博洛雷集团之间的关系。

　　路透社分析，在几内亚议会中，反对党议员只占114席中的37席，成立调查委员会的提议可能在表决过程中遭否决。但这足以说明利益交换传闻在这一西非国家内部引发强烈震动。

　　孔戴本人坚称清白，近日在首都科纳克里告诉媒体记者，他将就“受诬告”一事在巴黎提起诉讼。不清楚他所指的被告是哪一方。

　　孔戴在接受路透社记者采访时说，“我们掌握的全部证据都能证明，我所做一切都为了几内亚利益”，如果议会启动调查，“将有助于澄清问题”。

　　多哥总统纳辛贝2010年赢得连任后，博洛雷集团与多哥政府签署经营洛美港35年的合同。

　　丑闻曝光之初，多哥新闻文体部长居伊·马杰·洛伦佐说，就博洛雷集团受法国调查一事，多哥政府不予回应。随着事件持续发酵，多哥公职、劳动和行政改革部长吉尔贝·巴瓦拉近日告诉路透社记者，如果法国方面有要求，多哥政府会予以配合、提供相关信息或证据。

　　多哥反对党党团“国家变革联盟”10日公开要求政府就博洛雷集团竞标洛美港特许经营权一事对议会作详细陈述。“国家变革联盟”主席伊莎贝尔·马纳维·艾曼甘维称，她两年前曾致信政府，要求公开相关合同信息，但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此外，博洛雷集团辩称，集团2001年取得洛美港的特许经营权，那时还没有收购“哈瓦斯全球”；孔戴赢得几内亚总统选举前，集团就已经得到了科纳克里港的特许经营权。

　　形同肥肉

　　分析人士指出，非洲国家大多于上世纪60年代后实现民族独立，反腐败体制、机制不够健全，反腐领域因而依然任重道远。不少非洲国家自然资源的特许经营权对跨国企业而言形同肥肉。

　　意大利米兰检方今年早些时候指控两家国际石油巨头埃尼和壳牌在尼日利亚行贿，以获得一块油田的开采权。

　　埃尼公司是意大利最大石油和天然气企业，30％的股份归国有。荷兰皇家壳牌公司是荷兰与英国合资企业。

　　这两家企业2011年斥资拿下尼日利亚OPL－245海上油田的开采权。这处油田是非洲最具价值的油田之一，尚未产油。

　　米兰检方说，埃尼和壳牌为OPL－245油田开采权花费大约11亿美元，把钱汇入一个尼日利亚政府所开账户，其中5.2亿美元后续被转为现金、成为贿金，另有数亿美元流入尼日利亚前石油部长丹·埃泰特的口袋。

　　英国非政府组织“全球见证协会”向米兰检方提供了指认埃尼和壳牌的文件。

　　“全球见证”称，案件所涉账户系尼日利亚政府官员在英国伦敦开设。由这家协会提供、据信是壳牌高层之间的电子邮件显示，壳牌高层似乎知道埃泰特有可能操纵那个账户。

　　除被告企业，13名被告人包括埃尼公司现任首席执行官德斯卡尔西、上任首席执行官保罗·斯卡罗尼、两名壳牌公司前高级主管、埃泰特及数名中间人和顾问。

　　米兰一名法官去年12月裁定，埃尼和壳牌及企业现任和前任高管将受审。只是，案件审理随后两度推迟。

　　埃尼和壳牌否认有不当行为，称法院将裁定两家企业无罪。埃尼公司先前在一份声明中说：“德斯卡尔西没有参与所谓非法行为……埃尼对司法程序完全有信心，审理将确认它（埃尼公司）行为端正……埃尼和壳牌在没有中间人的情况下与尼日利亚政府完成交易。钱被存入尼日利亚政府持有的一个账户。”

　　早在去年3月，尼日利亚经济和金融犯罪委员会正式指控壳牌尼日利亚分公司和埃尼公司在OPL－245油田开采权交易中有腐败行为，11名被告人包括埃泰特。尼日利亚检方说，数名政府官员和一名商人收受逾8亿美元贿金，政府官员得到其中2.1亿美元。

　　除涉嫌在尼日利亚行贿，埃尼公司还深陷刚果（布）一桩腐败案。意大利《晚邮报》报道，米兰检方正在调查埃尼公司是否以行贿刚果（布）政府官员，换取再次获得在布拉柴维尔地区的石油开采许可。

　　埃尼公司4月初证实，正在接受检方调查，米兰检察官办公室要求查阅“企业于刚果（布）2009年至2014年的业务记录”。这家能源企业已经配合调查，同时坚称清白。两名埃尼公司高管的办公室遭搜查。

　　此外，公司前首席执行官斯卡罗尼正在因2007年至2010年涉嫌行贿北非国家阿尔及利亚政府官员接受审理，他可能因此获刑6年。

　　掮客获刑

　　尽管针对跨国企业涉嫌行贿非洲国家政府官员的调查难度不小，但已有人因这类行为被追究法律责任。去年，加蓬人梅比亚梅在境外获刑，原因是他协助一家合资矿产企业行贿非洲多国政府官员，以获得当地矿藏的特许开采权。

　　梅比亚梅是加蓬前总理莱昂·梅比亚梅的儿子。老梅比亚梅于1975年至1990年担任加蓬总理。

　　根据美国司法部公布的信息，梅比亚梅于2007年至2012年受雇于一家矿产企业，这家矿产企业由美国大型对冲基金公司奥氏资本和一家在英属特克斯和凯科斯群岛注册的经济实体合资创建。

　　法庭文件显示，梅比亚梅作为“中间人”，替这家合资矿企向尼日尔政府高官直接或间接行贿超过300万美元，从而为其获得当地铀矿的开发权。他还为这名涉案政府高官乘坐豪华轿车埋单；在乍得，他给一名高层政府官员提供好处费，并为后者及其夫人提供豪华海外游。作为交换，乍得政府将一处铀矿的特许权从一家法国企业转交给梅比亚梅所服务的那家合资矿企；梅比亚梅还曾向几内亚政府多名高官行贿，包括提供现金和豪车。

　　2016年，梅比亚梅向美国一家联邦法庭承认罪行。2017年，他因参与行贿、触犯美国《反海外腐败法》获刑2年监禁。《反海外腐败法》旨在限制美国公司和个人直接或经由中间人贿赂外国政府官员，从而制止海外腐败行为。这部法律同样适用于在美国有业务的他国公司。

　　涉案合资矿企的创始方之一奥氏资本的行贿足迹涉及非洲多国。它2016年曾与美国司法部以及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达成和解，同意交纳罚金并归还非法所得共计4.13亿美元。

　　美国联邦机构对奥氏资本的涉腐调查始于2011年，主要怀疑奥氏资本利用中间代理商贿赂北非国家利比亚的前政府官员。另外，奥氏资本涉嫌的腐败活动还牵扯刚果（金）等非洲国家。（特约记者 陆致远 || 责任编辑 赵国利）